【Summary】
你听风沙的誓言,那是写给流浪者的歌。
【章节】
04. 「鲜血的受浸礼」
夜城刺目的霓虹灯光在黑发男人的周身打下一层光圈,Johnny手中,烟头安静燃烧的火光微弱得驱赶不了那一身的冰冷,飘散的烟雾将他的身形遮盖得不似真实——明明前一刻他们才紧紧相拥,如今却如同烈阳下投射的影子,接叠不过是一场错觉。
Vincent收紧了垂放在身侧的手掌,却只更凸显出掌心里的空荡。
哪怕他能日夜不停地练枪,能干比其他成年人更累更脏的活,但即便他如何死命追赶,也跨越不过那条时间的鸿沟,彷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看着Johnny坠落,只因他的双手小得无法为Johnny撑起整片天空。
Vincent不知道自己还要失去多少才能真正长大,但如果代价是失去Johnny,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。
狭小的单人胶囊帐篷躺进一个成年人已是极限,Vincent和Johnny相拥着,他们身躯交叠,共享体温与心跳。老旧的帐篷在恶土风沙的摧残下摇摇欲坠,却又顽强地支撑起这片小小的空间。即便不远处即是夜游鬼的地盘、呼啸的风声震动着耳膜,更有沙尘由边角的破洞里悄悄地落下,洒在Vincent的手脚和脸庞上,但这依然是Vincent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晚,就像一场美梦,那么香甜,同时也那么短暂。
回程的路上Vincent安静了不少,圈抱在Johhny腰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减少,少年像是自沉睡中初醒,看见了现实与梦境中间鲜明的分界线。
同样的一条道路,同样的二人与摩托,心中扩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度。
而恶土显然不会对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温柔以待。
当摩托驶进营地,迎接他们的却是满目狼藉——散落一地的物资箱、被划破甚至焚毁的帐篷,以及数不清的弹孔弹壳,篝火旁的吉他声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一箱又一箱弹药随着搬运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响。
“怎么回事?”Vincent还没等Johnny停妥摩托便跃下地面,拉住一个族人焦急地询问。
“操他的乱刀会,看准了Selita去接委托……”族人隐晦地扫了眼一旁的黑发男人。
“为了报复那天Bakkers族对我的营救?”只消一眼,Johnny已经明白他未出口的话。
“也不能全赖你,我们和那些狗杂碎不是第一次杠上了,只是他们的手段太下三滥,趁我们人手不足的时候杀上门,还抓走了几个孩子,”族人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,手边仍不停歇地调适着枪枝,“Selita的队伍还要几天才能回,但我们没时间了。”
被抓走的孩子……Vincent煞白了一张脸,他想开口询问Jackie是否也在其中,但Vincent心里清楚,部族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若是Jackie还在,此时肯定早已冲上来比手画脚、鉅细靡遗地描述方才发生的一切。想到过去当自己吃完了存粮,Welles太太就会“碰巧”煮了过多的晚餐、深冬时Jackie说着新被褥太热了自己总是踢被子,然后将崭新的被褥塞进他的帐篷里……Vincent强忍住冲上鼻腔的酸涩,握紧了拳头。
——乱刀会,又是乱刀会。
忽然,感觉到坚硬冰冷的掌心自头顶压下, Vincent的思绪被打断,连带被止住的还有那些险些溢出喉间的呜咽——他抬头望向黑发男人。
Johnny没有看向Vincent,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,他既无法保证崽子们的安全,也无法在此刻给予任何承诺,但他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。男人松开小狗儿的一头乱毛,询问了队伍出发的时间,转身打算回营帐清点自己剩下的弹药。
“嘿,那个,Silverhand?”见到Johnny毫不犹豫的神态,皮肤黝黑的大个子族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,“你知道我们这次胜算并不大吧?只能赌乱刀会吃定我们不敢还击。”
“操,你他妈当我是见了枪子就尿裤子的软蛋,还是人性全失的企业狗?”仍在燃烧的烟草落地,Johnny用鞋底辗了辗烟头,“别废话了,去干他全家的。”
“嘿,我叫Bob,很高兴认识你,Johnny。”大个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,对着黑发男人的背影喊道。
Johnny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。
套上防弹背心,拎着家伙走向集结的队伍时,Johnny看见了一个金黄色的小脑袋。少年背着枪带,神情严肃地站在人群里,但差人一截的身高使他显得极为稚嫩。
“小鬼,现在不是过家家的时候,滚回帐篷吃奶去。”Johnny皱着眉道。
“我不是小鬼!Bakkers族没有弱者!”Vincent叫着跳了起来。
“小鬼,老子没在跟你开玩……”
“我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里,就算你们不带上我,我也会想办法跟进去。”Vincent语调平稳得没有波澜,唯有微微泛红的眼眶悄声泄漏了他的情绪。
Johnny烦躁地扒了扒头发,就算明白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也不过是个孩子,但到了Vincent身上,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双重标准。叹了口气,Johnny微微弯下腰,他双手撑膝,平视着Vincent的双眼,却在目光交会的瞬间失了语——他原以为会看见属于孩子的无知和天真,或者带了点自以为是的自负,但当他真正与Vincent对视时,却只看见那孩子眼底无比的决绝,以及那湛蓝双眸几乎乘载不下的伤恸。
这彷佛是Johnny第一次直视这片土地。大漠不是光有苍穹的壮丽以及无边无际的自由,恶土的每一处干涸与裂缝都写满了贪婪,再多的雨水都不足以填补它的空洞,它无止尽地掠夺着依附其上的每一个灵魂。Vincent生于此长于此,甚至还未来得及懂得拥有,就已经开始学会失去。他稚嫩的灵魂还没能成长茁壮,却早已刻满伤疤。
小小的Vinny已经不需要谁的庇护,他在恶土的尘暴中生长,在干硬如石的土地上拼命汲取着丝丝缕缕的阳光,在鲜血淋漓的荒原之上深深扎了根。
“带上他吧,像他说的,Bakkers族没有弱者,何况谁也不知道乱刀会这群孙子会不会又杀回来洗劫部族。”
领头的族人将一把小刀拍在男孩那尚显单薄的胸口上,Vincent瞪大了双眼,有些激动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Johnny,像极了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小兽。
“看来今天这个保母我是当定了是吧,奶瓶奶嘴放在哪个物资箱里,一并归我管了吧。”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,Johnny直起身,拨乱了那头金色的小短毛。
“Johnny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顶着一头乱毛,Vincent的语气却无比坚定,像是在对Johnny说,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听着那稚嫩的誓言,黑发男人几乎要被气笑了。
“小鬼,你别到时哭鼻子要老子抱着哄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