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Summary】
你听风沙的誓言，那是写给流浪者的歌。
【章节】
06.「灵魂归处」
Johnny又梦见了过去。
从枪林弹雨的厄瓜多尔森林到七色华彩俱乐部的舞台，战场上同袍的呼喊哀鸣与昏暗舞台下观众的尖叫吶喊逐渐重合，听不出区别。 Johnny曾经以为，自己早已死在了那个黑黢黢的山洞里，在夜之城的不过是一具躯壳，唯有当他将指尖放在琴弦上，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——和弦赋予了他温度，音符乘载了他的信念。
而每当他停止弹奏，少了烈酒和药物的麻痹，记忆深处里南美森林浸满了鲜血的土壤，散发出的湿润气息就会再一次填满他的鼻腔，就像此刻——破碎的画面及扭曲的色彩，攫获了Johnny的所有感官，将他拖曳进那个抹不掉、挥不去的十三岁梦靥里，直到左手如烈火焚烧般的疼痛将他惊醒。
但这一次却和过去那么多个夜晚不同，他终于能直视那个彷徨无助的孩子，Johnny蹲下身，替他摘掉那可笑的过大头盔，轻抚上那仍在失血的空荡左臂。
是谁，是谁答应给他一个拥抱。
就在那孩子回望他的同时，有稚嫩的嗓音轻轻地划过了无尽黑暗，哼着零碎的旋律，Johnny还记得，那是他心血来潮谱着玩的曲子，和弦杂乱无章、前后曲调冲突，甚至没有起名，就被随手揉成一团扔到了行军床的床底，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，抚平每一处折痕，贴在了部族边缘地带的货柜屋墙上。
Johnny彷佛能看见少年的身影，就着货柜屋老旧灯泡闪烁的光线，对着那张潦草的手稿哼唱了无数次，那歌声毫无技巧，却满含炽热的真挚——
真他妈难听死了。Johnny心想。
勉力睁开眼，印入眼帘是熟悉的帐篷天顶，以及趴在床旁双眼通红的小狗崽。
“Johnny！”Vincent担心让黑发男人的伤处又崩开，只能激动地在床旁打转。
“小鬼你还是专注练枪吧，每个音都能不在调上，只能说这他妈也是种天赋。”被傻狗晃得头晕，银色义手撑向床铺试图坐起身。“别转圈了，过来，老子还没那么脆弱。”
下一秒Vincent紧紧抱住了他，就和梦里那孩子所期待的，如出一辙。
少年炙热的气息犹如阳光，驱散了满室的黑暗，或许是之前失温太久，Johnny竟有几分舍不得松手。
“你终于醒了。”Vincent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埋怨和委屈。
“就算是具尸体也被你催回魂了。”伤处显然已经被妥善处理过，Johnny尝试动了动四肢，用了注射器的身躯几乎不再感到疼痛。
“反正我又不当歌手，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。”Vincent没受到任何打击，反倒自豪地扬了扬脑袋。
“操，看来这待遇还是独一份的，老子谢谢你啊，政府和企业要有你这能力，还有什么审不出来。”好笑地看着那昂起的金色小头颅。比起哭泣，果然还是没心没肺的笑容更适合小鬼。
靠着床头的铁杆，任由小崽子忙碌地检查自己身上的绷带和体温，从枕下摸出烟盒，当尼古丁随着渐起的烟雾深深浸染了肺部，顺着血液倘遍全身，Johnny这才感觉自己真正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、狭小逼仄的洞穴。
阳光刺目，但并不让他感到厌恶。
虽然觉得Vincent一惊一乍，简直将自己当成了易碎的陶瓷娃娃，但Johnny还是乖乖在床上养了几天伤。
一直到前来探病的Bob绘声绘影地描述，Johnny才知道当他昏死过去后，Vincent疯了似地徒手挖掘那些堵塞的落石，等到族人带着食物和饮水到来时，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，硬生生将救援工作缩短至一天不到。
“你是嫌活得太长，还是老子凉的不够快，就他妈乱挖，挖坍方了咱俩路上还能做伴是不是？！”Johnny看着他傻呼呼笑容又下不去手教训，一把抓过Vincent察看他的双手，结痂已经脱落，新生的皮肤和指甲还透着粉色的生嫩，看得Johnny又气得喷了小鬼满脸烟。
那也没什么不好。Vincent心想。
少年没有和任何人说，早在当初决定跟着Johnny一起到乱刀会的巢穴，他就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回来——甚至在Vincent心里还有一丝隐秘的盼望，是不是这样，他们就再也不用面临分离。
短暂的混乱在Selita带队归来后已然恢复了秩序，纪念冢多了一些姓名和花束，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纪念了逝去的家人和伙伴，被毁的营账可以重新搭建、被抢的物资能重新填补，但伤痛只会以另一种型态烙印在灵魂上，直至生命凋零的那一天，都无法抹灭。
Johnny的生活和原先似乎并没什么不同，他依旧埋首于吉他和乐谱，唯一的区别是，当他遇到瓶颈或者思绪杂乱无章时，在练枪之余多了又一项休闲嗜好——兜风。
除了Vincent宝贝似地每天悉心照料的重机外，Johnny风情万种的银色大美人911 Turbo S也回来了——这估计是他们这一次突击乱刀会老巢，救出崽子们以外最大的收获了。
抚着那熟悉的银色车身，Johnny必须说，这台911之于他有不同的情感，那是他所收到的第一笔演唱会抽成，他们一同经历了武侍的顶峰及分崩离析，Johnny离开夜之城时，只带着她和马洛瑞安及一把吉他，哪怕Johnny知道她与自己一样，和恶土这片荒漠是那么地格格不入。
而当他们行驶在笔直的沙漠公路上时，Johnny才恍然发觉，摆脱了夜之城那永无止尽的堵车和狗屎般的交通号志，他第一次将油门踩到底，原来她从来没有真正奔驰过。虽然夹带着碎石的沙尘暴以及滚落在公路上尖石，难免擦花了车身和底盘，但Johnny知道她和自己一样，没有一刻后悔来到这里。
但显然有人比Johnny还要更为心痛，每次兜风回来，Vincent总是仔仔细细地检查车身，小心补好每道刮痕，甚至不知从哪里捣鼓来一些配件，帮911做了些改装，随着时间流逝，她和Johnny似乎都更为适应这块土地。
